“咳咳咳……五品的官服,岂能尸位素餐!”
“孩子,孩子们,受苦了,你们受苦了……不用再怕了,人间这般的漆黑,但至少……至少那地府判官明辨是非,至少地府的火盆能让你们取暖……”
“啊……你……你看着我作甚……你为何要待在巨石之下,傻等……傻等我呢……”
终于,支撑不住,吞下最后一句话语,顾扁舟僵僵地倒在了地上。
扑通,尘埃飞起,再轻轻坠落。
灰色抹开,打暗了大红山茶。
顾扁舟吃了一口尘土,他半眯着眼,虚弱地说:“哈……入你仙门,永生永世无法逃离……快跑……快跑……”
陆观道欲动又止的动作,好似再问:“不跑吗?”
跑……
斐守岁不敢看仙人,他知道这里哪一个神仙都能捏死他,如捏死一只白鸟,那般简单。
又能跑去哪里。
天涯海角,在神的眼中,不过五指山的一头到另一头。
顾扁舟的仙人之血勾住了斐守岁。
斐守岁偏着身子,不自知般看向老宅。
白与灰,灰与黑,黑与红,还有摇摇欲坠、破败不堪的院落。
能看到先前,拿着冰糖葫芦的孩子穿堂而过,冻红了脸蛋,好不开心。孩子跑过,又走来叽叽喳喳的看客。看客脸上冒着热气,谈论今日的唱曲。
唯独顾扁舟,躺着,流着血,像是煞风景的一人,不那般体面。
斐守岁正要转回视线,却有彩云在老宅口聚集。
云朵吹啊吹,聚成一个矮矮的人样。云里渐渐有了霞光,仿佛这里头在生什么东西,生出一个普天之下的善人,才能皆大欢喜,喜笑颜开。
静静的,云开雾散后,里头有人踏雪而来。
斐守岁本是不想看,他早猜到了何人。可那人一袭佛衣,一手的玉镯,不由得牵住了他的视线。
何许人也?
女子穿彩衣,手上的金镯玉镯含了晚霞的光,眉心之间又有一点朱砂红,这般打扮衬托了薄凉的慈悲,成了明日要升的仙。但女子没有笑脸,一双温柔的眼闭上了,一长灵动的嘴也不会说话。
飘忽在空中,她是另一片彩云。
不必被门槛绊倒,不必担忧烦人的灰尘。
女子飞到顾扁舟身旁,柔和了声音:“你要替我做什么念想,见素?”
说着。
女子俯身,抱住了顾扁舟:“我什么念想都没有了,你又要在人间待在几时?”
斐守岁:“……”
看到此。
斐守岁突然一惊,冷汗冒出来,忽有一片彩云,落在了他面前。
彩云……
神仙……
斐守岁咽了咽,联想起适才孟章神君所言,他知道,该轮到他了。
只见守岁慢慢收拢视线,他于众仙眼下全跪,磕了一个响头:
“槐树妖,愿回塔内守牢。”
“什?!”
一旁冷颤不停的陆观道欲拉住斐守岁。
斐守岁又说:“小妖千年前被迫落于人间,如今已受劫明了。见素仙君起初就与小妖言,自是‘早日归天,方能修成仙身’。”
顾扁舟:“……”
陆观道:“……”
是了,跑不出去,那就体面的提袍走入谜题。解谜之人若身处局外,定是解不开的。
斐守岁想着,又磕了一个响头,他知道所谓入局,并非解十青拉他去棋盘,而是他自己跳下去成就一个心甘情愿。
在。
赢得局面。
说完此话,半响之后。
彩云幽幽地飘来飘起,黑色锁链停在了斐守岁身前。
红衣仙人开了口:“那日镇妖塔,分明是你斩妖杀鬼,逃离了天庭。怎么才过了千年就回心转意,再去守牢?”
这一句,是台阶。
斐守岁接下了话:“斩妖是怕妖邪落入人间作恶。世人本就艰苦,若是再有什么邪祟,也太可怜了。”
“……有理。”
红衣又朝二郎神看去。
二郎神授意,他的第三只眼睛看向斐守岁,还有陆观道。
这能看清世间万物的眼,偏偏故意漏看了谎话,说道:“既如此,不必大动干戈,也免得伤亡。”
“此话怎讲,真君切莫看错,”北方多闻天王执伞上前,“在幻境之中,我亲眼见到槐树妖拟成我的样子,收服鬼魂。槐妖术法,最擅变化,真君你……”
二郎神肃穆:“何必小气。”
“塑我金身,我无所谓,但此妖拟我神态实在是,”多闻天王看向另外三位,“实在是不成体统。”
“体统?”
二郎神斜了眼。
多闻天王煞住了嘴,不再说话。
红衣仙人便乘彩云而下,他先是叹息着望向顾扁舟,后才笑对斐守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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